你有没有经历过在某个深夜里,忽然被一种情绪击中,它贴附在我们的身上,像是藤蔓植物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哪怕是在看皆大欢喜的台湾青春电影,傻白甜的女主角终于得到了英俊男神的表白,可我们的情绪,也并没有因为全场的欢呼而变得少女心重振。
张开嘴巴,组织不出什么语言去把这种情绪清晰的表达出来。这一刻的你我,成了身高一米五以上的大婴儿,洞穿一切,无从说起。
我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很害怕一个人睡觉。换好了睡衣,都要打开屋子里最亮的那盏灯才肯钻进被窝里。没过多久,大人以为我睡着了,轻轻把灯关上。啪嗒的一声响之后,我总是无可遏制的留下眼泪来。
后来长大了独自在外打拼,有足够的耐心熬过所有的悲伤和失落,也能够忍受关灯后一个人的黑暗。
可这种埋藏于身体里的对抗黑暗的种子,也在吸收营养拼命成长,在我一不留神的某个夜色里,敲响心房。
有阵子没来由的失眠,有一天晚上决心和漫长深夜决一死战。早早的洗了热水澡,浑身涂满花香味的润肤霜,点了支薰衣草味道的熏香,听舒缓的音乐,平躺在床上,把呼吸放的平缓。
黑暗里天花板忽然亮起迷蒙的白色,手机收到一个平日里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发来的微信,他问“睡了吗”。并没有找到什么同命相连的喜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睡了与没睡,和别人也没有什么更多的关系。
一个人睡觉这件事,又不是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一定要仪式感的互问“吃了吗”才算关心。
后来就躺在那里,静静的听小区的流浪猫远远传过来的叫声,窗外的风呼呼的刮过,甚至还有不知道哪个邻居透过墙壁传来的手机震动的声响,独自把难忘的人和记忆像只牛一样拿出来咀嚼回味。
那时候对于时间的流逝忽然感知的清晰深刻,耳朵里似乎哗啦啦的等听到它们流淌而过的声音,从我们脸上走过的浅浅痕迹。
后来天渐渐亮了,透过印着暗色鲸鱼的窗帘,那颜色从深蓝变成浅蓝,然后就是一团金色。
居然就这样,丢掉了一整夜的睡眠。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因为居无定所,连房间里分享不愉快的布娃娃都只剩朋友在生日时送的那一只泰迪熊。我抱它在怀里,把无人问津的烦恼,突然钻进脑子里的奇怪想法,一下子很想吃的辛拉面,丢在洗衣篮里那款喜欢的新内衣,明天起床的要读的一本书,一字一句的说给自己听。
好像在失眠里,我们忽然找到了和自己的一种对谈的方式。你的心想听你说说话,所以这一天,你不允许走进甜蜜梦乡。
平日里隐藏过的尴尬和压抑过的喜欢,这一天原形毕露的从心里走出来,让你不得不睁开眼睛,仔细看看它们,接受它们,然后理解它们。
想起中秋节的假期要换房子,那天搬家师傅日程排得紧紧的,到了下午才把车子开到我家楼下。东西全部送到新居,天都已经黑了。
把写着“厨房”、“卧室”不同标记的纸箱子拆封重新整理,当屋子从一片狼藉渐渐有个家的雏形的时候,饥肠辘辘时发下自己忘了吃晚饭。
凌晨两点的时候,出门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三明治和酸奶,回来的路上,有个女孩支了三脚架在花园里,架着相机在拍月亮。我才想起,这是一个赏月亮的节日。
她咔嚓咔嚓的拍照片,我站在一边喝完了一杯冰镇的酸奶。觉得自己也完成了节日的任务,心满意足的回家,用一整个晚上亲手把自己的家重新组装起来。
其实也并不是独自经历过的清醒的夜都是那么浪漫的。也有过生病发着烧披头散发的打开门等来快递哥哥送来的药。也在加班开会回家睡意全无的晚上,兴致盎然的等一个面包的两次发酵,再看着面团在烤箱里逐渐膨胀,散发小麦的香味,酝酿一个完美的早餐。也曾因为暗恋的那个人的生日,系的围裙在厨房里筹备一个彩色的芝士蛋糕,哈欠连天却不敢马虎。
可不管怎么样,那些曾不敢走夜路,害怕深夜的噩梦,在黑暗之中独自面对的恐惧的女孩,总要跌跌撞撞的学着长大。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哭一会,在众人面前明媚的笑。在别人不知道的阴影里,和脆弱的自己对峙,在敌人面前,强硬的不可击败。
至少,我们都明白,第二天的太阳,还会暖洋洋的照在窗前。